一尘之光第20章 阿哲的动摇 上灯影里的叹息
【1】 秋夜的凉意是顺着地下室通风口钻进来的像个蹑手蹑脚的访客踮着脚尖掠过水泥地生怕惊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它裹着巷口老槐树落下的枯叶——那些叶子黄得发脆边缘卷成精致的小筒像是被岁月细心卷好的信笺被风推着在地上打旋一圈又一圈最后轻轻停在一尘脚边像枚被时光遗忘的书签藏着整个秋天的私语。
天花板中央原本悬着两盏灯上个月那场瓢泼大雨硬是淋坏了一盏。
碎裂的玻璃罩像撒了一地的星子如今只剩角落里那盏暖黄的还亮着。
灯泡外层蒙着层淡淡的灰是经年累月没擦的痕迹光线透过灰层漫下来像给空气蒙上了层薄纱把长桌、书架与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沉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墙是去年春天刷的白漆那时阿哲还笑着说“刷得跟新摘的槐花似的”可如今潮气泡得漆皮卷了边像被揉皱的纸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水泥原色像幅未完成的剪影画留白处都是化不开的沉墨。
阿哲蹲在灯影里手里攥着把生锈的螺丝刀。
这螺丝刀是三年前在旧货市场淘的木柄裂了道细细的缝他当时心疼找了段红绳仔细缠了圈红绳在那时还是鲜亮的如今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深像条渗了血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面前摆着盏损坏的台灯米白色的灯罩裂了道斜缝像道没愈合的疤灯座歪歪斜斜是昨天小林来借那本《顾城诗集》时不小心碰倒的。
可他此刻没心思修只是盯着螺丝刀上的锈迹发呆——那些锈是橘红色的像干涸的血密密麻麻爬满金属杆每一丝纹路里都映着他眼底的红像揉碎了的晚霞沉在眼眶里。
耳边还回响着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像根浸了水的棉线细细的却勒得人喘不过气。
“阿哲啊隔壁小李考了公务员下个月就入职了人家父母乐得在村口摆了三桌酒”“你爸托人给你找的会计工作人家主任还等着回话呢说你这文凭去了就是骨干”“那地下室漏雨又潮你图啥啊?妈夜里总睡不着就怕你在那边受委屈”。
每句话都带着乡音的恳切像奶奶纳鞋底时细密的针脚却一针针扎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扎得生疼。
“哐当——”一声闷响撞碎了室内的静。
阿哲猛地将螺丝刀扔在长桌上金属与旧木板碰撞的瞬间木板被震得轻轻颤桌上的几本诗集跟着跳了跳封面上的字迹在灯光下晃成模糊的影子像是被惊扰的诗句在仓惶逃窜。
细小的灰尘从桌缝里钻出来在暖黄的光里缓缓浮动像被惊醒的星子慢悠悠地打着转。
他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发梢还滴着汗是刚才蹲得太久的缘故。
眼眶红得像浸了酒的樱桃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仿佛那是最后的倔强。
“我妈又来电话了”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此刻却裹着委屈与愤怒像被雨水打湿的鞭炮明明想炸开却只剩闷闷的声响“这是第三次了这个星期。
她说我不务正业说我跟着你在这漏雨的地下室耗着连这个月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话音落时通风口的风又紧了些吹得那盏孤灯轻轻晃灯影在墙上忽明忽暗像谁在眨眼睛带着几分嘲弄又有几分怜惜。
阿哲伸手抓了抓头发指腹蹭过头皮上的汗渍留下几道湿痕像未干的泪。
目光落在墙角漏水留下的霉斑上——那霉斑是深绿色的像片蔓延的青苔是上周暴雨时漏的水洇出几片深色的印记把“诗社”两个字的手写木牌都染了边木牌上的字迹是阿哲写的当时用了朱砂墨如今被霉斑浸得发暗像块化不开的阴霾让这方八平米的空间更显窘迫连空气都仿佛被压得沉甸甸的。
一尘正蹲在书架旁手里拿着扳手。
书架是早年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松木的带着淡淡的松脂香如今木板已经有些变形每到阴雨天连接处的螺丝就会松动发出“吱呀”的呻吟像位年迈的老者在叹息。
他的手指停在螺丝上那枚螺丝锈得厉害扳手卡上去时滑了一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听到阿哲的话他动作顿住却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那枚螺丝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羽毛:“是我没考虑周全。
”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沙哑是常年熬夜改诗稿熬的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最近诗社没什么收入”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手的棱角那里被磨得光滑“上个月的朗诵会只来了七个人连场地费都没赚回来……连带着你也跟着受苦了。
”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比如“下个月争取多办场活动找些企业赞助”比如“我再去打份零工晚上去便利店收银也行”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所有语言都格外苍白像张被水浸透的纸什么都承载不起。
当初阿哲放弃家里介绍的稳定工作背着个帆布包就来投奔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说“一尘哥我想跟你一起把这里变成能装下所有诗意的小窝”。
那时阿哲眼里的光比现在这盏灯亮多了像盛着整个夏天的太阳能把所有阴霾都驱散。
可如今这个“小窝”漏雨又昏暗墙角堆着没卖出去的诗集封面落了层薄灰桌上的砚台干得裂了缝像张干涸的嘴连基本的生计都快维持不了。
愧疚像潮水里的水草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喉咙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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