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第79章 问从影生
密报的烛火在林昭然眼中跳跃映出她沉静如水的脸庞光影在她眉骨与鼻梁间刻下细微的沟壑仿佛命运的刻痕。
烛芯“噼啪”轻响一粒火星溅落案角像一颗坠落的星。
柳明漪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西市的孩童油纸的影戏那一句“我女若能如此”的泣叹仿佛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盛世华袍下最不设防的软肉。
那声音里夹杂着市井的喧嚣、油锅煎炸的滋响、远处鼓楼的更声此刻却如冷雨般滴入心髓湿冷而沉重。
那不是一场戏那是一颗被压抑了千百年的心借着孩童稚嫩的手在一方白墙上笨拙地描摹出自己的形状。
指尖划过粗粝的土墙仿佛能触到那些未竟之愿的颤抖。
林昭然缓缓踱步。
她所做的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能让这些无声的愿望汇聚成形的容器。
“守拙”她轻声唤道声音低如风过竹隙。
一直侍立在暗处的守拙应声而出衣袂拂过青砖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尘土气息。
“取最好的韧皮纸将‘破帷之问’四字制成影形。
”林昭然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字字如石坠深潭“寻几个京城里最会说书的老先生将这四字影形融入到他们最拿手的‘忠臣冤案’老戏里去。
不必刻意只在忠臣蒙冤或是奸佞当道最令人扼腕之时让这四个字如鬼魅如天启一闪而过。
” 守拙心领神会指尖微动似已勾勒出那影形轮廓。
这法子高明之处在于它将一个全新的、尖锐的质问嫁接在了一段段早已深入人心的故事之上。
百姓看的是旧戏流的是旧泪心中生出的却是新的疑云。
这“问”字将不再是孤立的符号它会像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古往今来所有的不公与悲愤潜入万家烛光在每一个摇曳的影子背后悄然扎根。
几日后的深夜程知微结束了在宫中冗长的值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回家的巷陌里。
寒风割面靴底踏过霜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月色清冷前方巷口却透出一点温暖的橘光伴随着孩童们压低了嗓子的嬉笑声夹杂着油灯燃烧的噼啪声与纸影摩擦的窸窣。
他好奇地走近只见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一面斑驳的土墙用一盏简陋的油灯兴致勃勃地演着影戏。
那油纸剪出的人影粗糙不堪边缘毛刺如枯草动作也生涩僵硬关节处的竹签咯吱作响。
但当幕上那个象征着孤女的纤细影子在重重压迫下高高举起一支火把时整个画面骤然充满了惊心动魄的力量。
火光摇曳中光影交错的一瞬墙面上竟似浮现出四个模糊的大字——破、帷、之、问。
程知微猛地驻足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心跳如鼓撞得耳膜生疼。
他看着那四个字看着那个高举火把的女子剪影看着周围孩子们屏息凝神、满眼放光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
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冰冷的墙皮仿佛想触碰那虚幻的字迹。
这哪里是戏? 这是誓言。
是一代人对另一代人的承诺是暗夜行路者手中传递的火种。
他没有惊动那些孩子只是在暗中站了许久直到那场简陋的影戏落幕孩子们笑闹着散去脚步声渐远巷中重归寂静唯余风拂纸屑的轻响。
回到家中程知微没有点灯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从书房最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了他耗尽心血写就的《飞言录》最后一册。
书页泛黄边角卷曲指尖划过能触到墨迹的微凸。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滚烫的蜂蜡将书册层层封缄蜡液滴落时发出细微的“滋”声热气扑面。
最后亲手将其放入了一只即将转运的箱箧。
箱子上贴着封条上书“内侍省旧档”。
这只箱子三日后将被送往皇史宬备份混杂在无数废弃的故纸堆里沉睡百年。
或许百年之后当世事变迁后人修史会有人偶然打开这被遗忘的角落发现这册以血泪写就的记录。
他取来笔在蜡封之上郑重题下跋语:后人若问此火何来答曰:自万民心燃。
几乎就在同一夜紫禁城深处的养心殿内沈砚之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冷汗浸透中衣贴在背上黏腻而冰凉。
他恍惚睁眼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幔竟觉得那平滑的缎面上似乎有淡淡的墨影在晃动——如烟似雾聚散无常。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那影子竟慢慢聚拢赫然又是“破帷之问”四个字。
“来人!”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回荡在空旷的殿中。
心腹内侍孙奉连滚带爬地进来点亮了灯。
烛光大盛帐幔上空空如也哪里有半点字的痕迹。
沈砚之喘着粗气额上已满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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