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帷第56章 讲台外的火种
那目光带来的颤动很快被胸口一阵压抑不住的闷咳所取代。
林昭然用手帕捂住嘴腥甜的气息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织物——铁锈般的气味在鼻腔里弥漫开来指尖触到布料时竟黏腻得微微发烫。
她摊开手看着那抹刺目的殷红知道这是强行推演天机留下的内伤。
血珠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像凝固的朱砂又似将熄未熄的火星。
识海深处那个青衫执笔的女子身影在每一个梦境里都愈发清晰却始终隔着一层水雾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字未吐。
水波微漾倒影扭曲只余下指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耳畔低回不去。
这沉默的注视比任何警告都更沉重。
她明白“全知推演”这柄双刃剑已伤及心脉再不能轻易动用。
每一次推演都像有细针在脑中穿刺识海翻涌如潮冷汗浸透里衣贴在背上冰凉一片。
前路必须用最原始、最坚韧的法子去走。
月光穿过破庙的屋顶窟窿碎成斑驳的银片洒在泥地上照亮了地上的三道影子。
风从断墙的缝隙钻入吹得残烛摇曳火光在佛像残破的脸上跳动仿佛它也在无声地喘息。
“官府视我们为无根浮萍风一吹就散。
”林昭然的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但字字清晰如同敲在冰面上的石子清脆而冷冽“他们要‘试’要看我们到底有多少分量。
既然如此我们便让每一次‘试’都变成刻进石头里的凭证。
” 韩霁眉峰一紧守拙则抚着怀里的书卷粗糙的纸页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两人都看向她等待下文。
“讲士非为名而为信。
”林昭然的目光扫过他们“信如何立?空口无凭白纸易焚唯有金石可与岁月同存。
” 她站起身走到残破的佛像前手指轻轻拂过石基上被风雨侵蚀的刻痕。
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凹陷的笔画里积着尘土像是被时间啃噬过的记忆。
她忽而低笑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这石头比人活得久也比人记得牢。
” “传我的话从今日起京城各坊的‘无座讲台’皆立碑。
不为讲士留名只为记事。
何人讲何人听所议何题所解何惑尽数刻于其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殿内激起回响撞上穹顶又折返如同钟声余韵“就刻在人最多的地方井栏、桥墩、窑口、市集……凡人来人往之处皆为我等之书卷。
此录名为《讲台录》。
” 韩霁眼中瞬间迸发出光芒仿佛有火种落入干柴噼啪作响。
他明白了这是要将讲士的学问从虚无缥缈的言谈化为京城肌理的一部分让它如砖石般坚固如血脉般流传。
西市的动作最快。
三日后一座半人高的青石碑立在了最大的粮行旁碑首三个古朴的篆字:算经碑。
碑文记录的正是前几日的一桩田产纠纷。
泥瓦匠老张不通经义却凭着祖传的“三率法”用几根绳索和石子当场为两户争执不下的邻居算清了畸零田地的确切面积其结果比县衙丈量得还要精准。
石碑一立立刻引来百人围观。
识字的人高声念诵声音在市井喧嚣中拔地而起;不识字的人侧耳倾听脸上皱纹舒展像是第一次听懂了天地间的道理。
很快便有人拿着纸和墨拓印碑文手中毛笔蘸墨的窸窣声、纸张铺展的脆响、墨汁滴落石面的轻响交织成一片虔诚的忙碌。
有人啧啧称奇:“这法子好!以后分家产、算田亩照着这个来谁也别想占便宜!” “可不是嘛这石头上刻的字比官府的契书还让人信服!”——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驴叫混入市井烟火却无人在意。
奉命巡查的程知微带着两名差役远远地看着这番景象眉头紧锁。
他本是来寻衅的可看到的却是百姓自发地维护秩序甚至连负责西市治安的里正也拿着一本旧账册在碑前一边比对一边用朱笔在自己的册子上修改着什么。
朱砂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食叶。
程知微的心重重一跳。
官府的记录竟要靠一块“野碑”来勘误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他不动声色地挤进人群看着碑上那朴实无华却逻辑严谨的推演过程竟看得有些出神。
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碑角石面冰凉却仿佛有温度从深处渗出。
待人群稍散他悄悄拓了一份回到家中将那张墨迹未干的拓纸小心翼翼地压在了自己书案上的《礼经》之下。
灯下他摩挲着那本厚重的经典羊皮封面粗糙而温润低声自语:“原来礼……也能从下往上写。
” 消息传回破庙守拙也带来了一个关键的发现。
他摊开一本从《遗学阁》废墟中抢救出的前朝残卷纸页泛黄脆裂指尖稍一用力便簌簌作响指着其中一段文字激动地说道:“主上找到了!前朝有制‘凡民间共议而成之规众皆信服者可立石为记谓之信碑。
信碑三年无异议则可录入地方志为一地之法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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