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145章 成分铁栅隔河界情丝烈火焚心田
秋风萧瑟洪泽湖的水面涨涨落落像一面被揉皱的青铜镜倒映着那轮清瘦而淡雅的中秋明月淡淡的银光在水面上铺开带着几分凄清与寂寞。
南三河的水流也似乎变得沉静而深邃像一块被岁月抚平的铅皮映照着天边渐渐隐去的夕阳。
那片水域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沉甸甸的故事带着岁月的沧桑与人间的悲欢离合。
在姬家那座土坯房里昊文兰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汗水沿着眉梢滑落滴在那已破旧不堪的苇席上。
她咬紧牙关面色苍白却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那是母亲在苦难中绽放的坚韧光芒——姬永洪终于降生了。
这个家中最小的生命带来了希望也点燃了他们心底那一抹微弱的光。
姬忠楜抱着这个刚刚来到人世的孩子三十岁的脸庞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像被南三河冬天的北风雕刻得越发坚硬。
老大巧女懂事地端来一壶热水细心地为母亲递上最小的永洲满眼好奇地扒着炕沿眼睛里满是天真与期待。
一家八口人挤在土炕上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血气与汗味沉甸甸的仿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却也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北平原霜气已如刀割般刺骨。
姬忠云驾驶着那台老旧的铁牛55型拖拉机巨大的轰鸣声震得骨头都在颤抖黑土地在履带下翻滚仿佛在诉说着他那难以平息的心绪。
他猛地一踩油门拖拉机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怒吼着向前冲去扬起的泥浪如同黑色的海浪翻滚着激荡着他的心。
眼前浮现的却是那片苏北水乡的月夜那片芦苇荡边为他唱着《小辞店》的羌忠远——那清越的嗓音曾穿透饥荒的阴影如今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忠云!”一声粗犷而坚决的呼喊打破了轰鸣的寂静。
姐夫丁大柱站在田头像一截裹着旧棉袄的树桩脸色比冻土还要坚硬。
“你跟我说过多少次了!那羌忠远是个啥根子? 她爹是地主还是劳改犯!你现在是国家工人吃国家粮食前途一片光明。
跟她扯上关系不就是自己往‘河西’那条泥坑里跳吗?” 他的话语带着不屑与担忧唾沫星子在冷风中飞溅 “你姐托人介绍的张会计家的儿子根正苗红你咋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姬忠云熄了火轰鸣声骤然消失只剩下风在荒原上低声呜咽。
他跳下拖拉机手套上沾满了黑泥沉声反驳: “姐夫忠远是捡来的!她亲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凭啥就要背这个黑锅?” “捡来的?”丁大柱从鼻子里哼出一股白气语气满是不屑。
“那烙印也洗不掉!档案上明明白白写着‘地主成份’这就是一道铁打的栅栏隔开了河东河西! 你还在这里瞎操心早死了这条心吧! 信也别想寄回家! 你姐说了不把你这糊涂心思扳过来绝不让你回南三河!” 他背着手脚踩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咯吱作响像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话语如冰锥般刺在忠云心头让他心如刀绞。
苏北的小姬庄夜色深沉秋虫的鸣叫声如一首悠长的挽歌填满了整个夜空。
羌忠远独自一人睡在虞玉兰家西厢的草铺上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冷冷地照在他那略显憔悴的脸庞。
东屋里传来虞玉兰压抑的咳嗽声像一台破旧的风箱发出阵阵低沉的呻吟。
在黑暗中忠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那块粗糙的芦苇席那席子仿佛也带着东北冻土的寒意丝丝缕缕渗入骨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忠云的信已经断了。
一年多过去了杳无音讯。
像一颗投入南三河的石子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激起。
虞玉兰依旧如子般待他饭桌上那碗稠密而干涩的饭菜总是被她细心地拨到他的碗里。
可这份无声的关怀比起责骂与打骂更让人心碎。
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载着沉甸甸的期盼像一块无形的磨盘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老人心里早已认定了他是女婿只等着东北的女儿归来把那门亲事定下来。
可是忠云呢?他是否像庄上人闲话的那样在东北已成了“公家人”开始瞧不上这“黑五类”的根子?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狠狠地啃噬着他的自尊。
他只能更加拼命地干活:天未亮就下地收工后摸黑给队里铡草肩膀被粗糙的草绳磨得血迹斑斑结了痂又被磨破。
汗水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他渴望用这无尽的辛劳冲刷那无法洗净的出身烙印。
“忠远哥!” 忽然一声清亮而带点怯意的呼唤打断了他的锄地节奏。
是忠芳。
她挎着一个小篮子身穿碎花布衫洗得发白两条乌亮的辫子垂在胸前脸蛋红扑扑的像刚成熟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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