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欢第299章 舌尖上的诗经
一襟斜阳金晖笼在筠州府衙的青瓦上。
邵清与段正严立于门外梨树下等苏辙出来。
“赵兄依着大宋律令那乡中的耆长父女会被如何处置?”段正严问道。
邵清凝神思忆一番沉吟道:“我只是杏林中人于刑名之事不甚了然。
不过久居京中倒是常听公家宣谕大宋刑统笃守的乃是‘立法之制严用法之情恕’朝廷的刑部设有‘减等处’除非谋反、大逆、子孙谋杀长辈、妻妾杀父、奴婢杀家主、故杀人命、啸聚山林为盗寇余下的罪行若在地的主官上奏陈情或可减等。
若被定为公罪甚至可以铜相赎。
” 段正严叹口气目中露了悯恤之色:“那耆长与他女儿实在是好人倘使真能罚铜赎罪免于重刑小弟愿为他们出钱。
” 邵清听他说得坦诚看他一眼道:“和誉年纪不大侠义之气不小。
” 段正严闻言拱手自谦一回继而略带分辩之意道:“赵兄其实小弟再有三年就弱冠了当真早过了懵懂之年。
” 邵清笑笑道:“比愚兄还是小上许多呐。
” 这一路行来段正严自从在邵清和姚欢面前亮明身份后对着邵清仍是一口一个“小弟”不仅说得顺溜还诚意满满。
邵清遂也不再与他虚礼“兄”来“兄”去的自称亦是张口就来。
目下虽然姚欢按着三人的商量先行回客栈准备晚膳段正严得以与邵清独处。
但有关他二人是否真是兄妹关系的疑惑段正严还是不好直剌剌地表露。
恰好听到邵清说起年长年幼之事段正严登时觉得抓到一个话头。
“赵兄那日说起女子应与年长自己几岁的男子结为眷属才能得到疼爱。
小弟其实对赵兄此番议论有些不以为然。
家父就比家母小三岁如今虽为一国之主在内廷对家母仍是言听计从。
对了家父还给家母写过一篇《赞妻文》……” 段正严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诵父亲段正淳那篇传遍苍山洱海的名作: “国有巾帼家有娇妻。
夫不如妻亦大好事。
妻叫东走莫朝西妻叫往西便往西。
朝东甜言蜜语朝西比武赛诗。
为夫区区蒺藜才难与吾妻比高低。
” 邵清听了初时愣怔很快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段正严也笑是那种爽快的带着自嘲赧色的笑。
“赵兄我大理国的诗词文章咳自然比不得大宋的俊声雅意。
阿父堂堂国君所作汉诗与此番我来中原听到的童子歌好像……差不多。
” 邵清道:“和誉莫误会愚兄只是听到蒺藜二字不免觉得有趣。
由来只听妇人自谦蒲柳之姿还第一次听到男子以蒺藜自比。
令尊段国主果然是性情中人。
” 段正严道:“是啊羊苴咩城(宋时大理国都城即今云南大理)的世家贵人子弟们听到此诗窃议者有之讥讽者更有之。
都说我阿父能写出这般诗句乃因我母亲是高升泰的妹子阿父慑于高家积威。
但只有我和弟弟们晓得阿父既非惧内更非惧外他就是与母亲情谊甚笃才直抒胸臆。
” 他顿了顿不忘加上一句:“何况结亲不仅是二人的缘分亦是两家的缘分。
男子娶妻后与自己的妻舅家相处和谐有何可指摘的?我若迎娶了心仪的女子必也会对她娘家的人好。
妻兄来训导我几句有何不能甘之如饴的?” 这…… 邵清无论亲历还是旁观于情事上比眼前这小王子老成不少连日来瞧着段正严看向姚欢的眼神显见得有些不对此刻他又岂会对段正严这番言语往来品不出些端倪来? 小王子怕不是想找他邵清做大舅子? 但邵清并没有感到胸中有一星半点儿恼怒的火苗窜上来。
越与段正严相处他越是连初见时的那点提防和别扭也被和煦春风吹走了似的。
当今时局邻国异动本国贵族子弟多有参详。
邵清自辽国来大宋前对于大理高氏父子当年逼迫段寿辉退位的事从养父萧林牙处听过原委。
不想机缘巧合他南下途中竟真的和段家的王子遇上。
这段正严作为段正淳的长子看起来丝毫没有受过坎坷乃至欺辱的印记。
小王子头脑机敏之下是开朗温和的心性本色就连话痨的习惯也因掺了赤子好奇的成色令人解颐。
邵清活到二十来岁身世发端自辽人母亲与宋人父亲的凄楚情缘成年后又见了国与国之间、皇族之间、臣子之间的纷争厌透了人性的多疑与险恶目下瞧段正严倒与姚欢有些像对他又哪里会反感得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少年正青春游历探险间见到好人儿动了心再是人之常情不过了。
邵清思及此真心觉得自己半月前还在江船上时试图话中有话地警告段正严离姚欢远一些实在是无谓量狭有失君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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